第15章似懂非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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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似懂非懂
我這算是和沈霜客新仇舊賬加一塊兒了。
沈霜客說完就不再理我。
白無門拿著呲毛筆學習，一會兒還要給他父親看。若是不合父親的心意，白無門還要在外面被罰跪。
我本想幫他又模仿不來白無門的字跡，只能守著碳火一邊取暖一邊楞神。
沈霜客說幻境因我而起，那之前被我一股腦燒掉的書就是白燒。我回憶起王姨出現的那天，我雖然到書架上拿書，卻並沒有明確的目標，當時也只是想要隨便拿一本對王姨唬上一唬，現在看來確實不是王姨引我們入幻境，而是我以王姨為媒介，把大家引入了媒介。
就像這次，幻境以白無門幼時經歷展開，應當與上次那樣有冤。只是這次的被害者從王姨變成了畫江坊坊主白無門，他就算想要害我，也不可能真得和沈霜客抗衡。
我老實呆到入夜，白無門去看望父親，又拿了幾碗沒什麽菜葉的幹飯回來。
我沒什麽胃口便只接過把碗放到一邊，隨口問道，“我能不能出去一下？”
白無門看向沈霜客。沈霜客沒好氣道，“你又不是囚徒，去哪裏關我們什麽事。不過不要出院子。”
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，便推開門出去。
因為白日往返，院子的積雪上多了不少腳印。貧苦人家院裏不會點燈，這時候漆黑一片，只能借著朦朧月色四下張望。
我看著四處黑暗一片，呼出的哈氣很快便沒了蹤跡。這天氣實在夠冷，昨夜睡得太沈沒有發現，今日竟隔著大門聽到外面吹喇叭的聲音。
那聲音喑啞難聽，混著人的喝聲。我側耳仔細聽，竟發現是出殯的聲音。
這裏大晚上出殯嗎？我一手按在門上，想要出門看看，身後伸過來的手更快，按在我手上。我不回頭都能猜出是沈霜客，“你去幹什麽？”
“外面有人死了，是因為太冷了嗎？這種貧苦地區每年應該都有朝廷撥款資助，白家村人還這麽窮，是不是讓官員克扣了？”
“不是克扣，尹公子外面冷，還是進屋吧。”白無門收拾了碗筷，坐在輪椅上看著我們，“白家村上下不過百人，村中有學堂，村裏人的孩子會走路了以後都會被送過去。但是眼下朝中政策男女成年便要分家，白家村外沒有那麽多的地，每年征收的田稅卻只漲不降，所以才窮的厲害。”
“但如果不上學，就可以多一個勞動力幹活了。”我知道話不能這麽說，但鄢朝雖然一心鼓吹鄢人讀書，一般學府的入學資格卻十分苛刻，不論是紙張還是筆墨都有要求，一些貧寒人家孩子明明也有天賦，卻苦於貧窮無門，連基本的用具都買不起。
去年京南一帶又傳來考官被賄賂的消息，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，卻足以讓讀書人心寒。
“尹公子，若是放棄讀書，自甘平庸，我不會在這裏，白家村或許也會好好存在。”
白無門神色黯然，我知道這時候不該多話，卻還是忍不住問，“白坊主的腿和白家村被滅有關嗎？”
“鄢文帝元年春，鄢文帝特赦殿試，白顏是那時候被太子看中，入了翰林。後來收封禮部侍郎，白家村也因此得了福分。
“鄢文帝三年，宮中秘傳燕王起兵欲謀反，宮中有人暗中勾結，一通調查後鎖定嫌疑人，確定是以禮部尚書為首的高家一系。白顏作為禮部侍郎也被卷入其中。
“但最終事情因證據不足只罰了人草草了事，禮部尚書有人擔保，沒受什麽皮肉之苦，下面的官員卻有因此丟了性命的，也有被免職不再錄用的。白顏被罰了五十大板，行刑時處刑人未得賄賂，失手傷了白顏腰部經脈，白顏因此廢了雙腿。”
沈霜客好歹有幾分良心，替白無門說了當年的經過。
我不知當年經過如何淒慘，只對白無門無比惋惜。白家村如此貧苦，能從這裏考出去又碰上聖上殿試廣納賢才，那是一半的天賦一半的運氣。而這些沒能讓白無門飛黃騰達，反到讓他落得如此田地。還不如……
倒也難怪他自稱無門，若是有門，他又怎麽會淪為如此模樣？
我略略收斂情緒，向白無門告罪。一是因為不該此時讓白無門故地重游，二是因為不該這樣唐突詢問。
白無門沒想到我會道歉，卻又不怎麽意外。或許如他所說我們確實是故交，我沒什麽能耐還可能闖下不少禍端，只能誠懇道歉。
“早點休息吧。”沈霜客看我一再道歉拉了我一把，我有些無奈，竟沒察覺沈霜客什麽時候開始管我管得這麽嚴。
白無門看著面露無奈，難得笑了笑，跟著我們一起進了屋，“尹公子此次出了幻境可要好好鍛煉，強身健體，莫要再被閣主欺負了。”
這絕對是句好建議。
進了屋我照舊稀裏糊塗被擠到床裏面睡，本還想讓沈霜客給白無門留點地方，沈霜客在我脖子後面捏了捏，我便睡了過去。
白無門見尹脈睡著，一改對沈霜客疏遠的態度，語速急促道，“請陛下贖罪，是臣沒有保護好殿下。”
沈霜客護著尹脈的姿勢沒動，垂下的頭更是無意理會白無門。
“太子的幻境紛繁覆雜，雖與現實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，卻無不來自過去。不知在他心中，我們這些故人究竟是何存在？竟然會為之如此痛苦遺憾。”
沈霜客並未回答白無門的疑惑，只是狀似無意道，“一個是雅閣閣主，一個是畫江坊的坊主。尹脈倒是想象力豐富，不過你說為什麽只有入雅閣的人必須要一顆真心？”
當然沈霜客並沒有被挖去自己的心臟。他垂首看著尹脈，被他幾次三番折騰後也不禁有些疲憊。
“陛下雖然是為拖延太子……病情才服用這所謂黃粱一夢的藥，可藥丸並非治病，而是讓人深陷過去不可自拔。臣以為陛下在太子心中一定極為不同，才會如此。”
“那他一而再再而三傷害自己，便是真得想死了？不過朕怎麽記得，要討伐朕的人可是他啊，不好好活著怎麽行？”
“陛下……”
“他視朕不同卻又忘了朕，一面想要殺朕，一面又讓朕在這幻境中成了那唯一的救命稻草。呵，白顏你這曾經的主子可不好侍候啊。”
白無門本是坐在輪椅上，雙腿卻莫名隱隱作痛。他看著端坐塌上的沈霜客，那時時刻刻保持的疏離與其說是掩飾倒不如說是恐懼。
“陛下求您放過太子！”白無門想跪，可他跪不下。他乞哀地看著沈霜客，沈霜客覺得有趣，“你明明早就背叛太子投靠在我名下，怎麽這時候突然為他求情？就因為他失去記憶還要護你求你原諒？朕記得你並不是濫情之人。”
“顏只是覺得陛下不應為太子自殘惱心，太子天性悲憫，又失去記憶，在幻境中被心結蠶食才會這樣，絕不是為了消遣您……陛下？”
沈霜客擡手示意他不必再說，“太醫院試過藥說入服用者幻境之人皆是服用者情深之人，白無門好福氣，前有太子長跪換得性命，後又被下意識處處保護。朕只是心裏不平罷了。”
“陛下。”白無門原本被嚇得一頭冷汗，直到這時候才意識到沈霜客是在試探自己。沈霜客也無意把白無門嚇出好歹，只道，“之前的幻境只有我與尹脈二人，雖然他的世界裏一直有畫江坊存在，我卻並不知曉畫江坊都有些什麽人，更不能一直在他幻境中游離。如今看來若他想，也不是不能將現實中人引入幻境。”
“不，陛下。臣並非是被太子帶進來的，是臣……是太子曾經送給臣了一枚藥，臣才可以與太子同夢。
“臣雖然不知道那種藥太子還送給過誰，但據臣觀察，這藥應當是先皇遺留。”
“朕倒確實聽說過兄長私下煉丹……”沈霜客若有所思道，“那尹脈是何時送你的藥？”
“臣……臣被汙蔑，廢了雙腿幾欲自裁時。”白無門並不想再提自己這等蠢事，沈霜客也對他並不感興趣，只大概知曉了藥的來歷便不再為難白無門。
只是這次出去怕是要再查查那個慌亂時送藥的太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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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這算是和沈霜客新仇舊賬加一塊兒了。
沈霜客說完就不再理我。
白無門拿著呲毛筆學習，一會兒還要給他父親看。若是不合父親的心意，白無門還要在外面被罰跪。
我本想幫他又模仿不來白無門的字跡，只能守著碳火一邊取暖一邊楞神。
沈霜客說幻境因我而起，那之前被我一股腦燒掉的書就是白燒。我回憶起王姨出現的那天，我雖然到書架上拿書，卻並沒有明確的目標，當時也只是想要隨便拿一本對王姨唬上一唬，現在看來確實不是王姨引我們入幻境，而是我以王姨為媒介，把大家引入了媒介。
就像這次，幻境以白無門幼時經歷展開，應當與上次那樣有冤。只是這次的被害者從王姨變成了畫江坊坊主白無門，他就算想要害我，也不可能真得和沈霜客抗衡。
我老實呆到入夜，白無門去看望父親，又拿了幾碗沒什麽菜葉的幹飯回來。
我沒什麽胃口便只接過把碗放到一邊，隨口問道，“我能不能出去一下？”
白無門看向沈霜客。沈霜客沒好氣道，“你又不是囚徒，去哪裏關我們什麽事。不過不要出院子。”
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，便推開門出去。
因為白日往返，院子的積雪上多了不少腳印。貧苦人家院裏不會點燈，這時候漆黑一片，只能借著朦朧月色四下張望。
我看著四處黑暗一片，呼出的哈氣很快便沒了蹤跡。這天氣實在夠冷，昨夜睡得太沈沒有發現，今日竟隔著大門聽到外面吹喇叭的聲音。
那聲音喑啞難聽，混著人的喝聲。我側耳仔細聽，竟發現是出殯的聲音。
這裏大晚上出殯嗎？我一手按在門上，想要出門看看，身後伸過來的手更快，按在我手上。我不回頭都能猜出是沈霜客，“你去幹什麽？”
“外面有人死了，是因為太冷了嗎？這種貧苦地區每年應該都有朝廷撥款資助，白家村人還這麽窮，是不是讓官員克扣了？”
“不是克扣，尹公子外面冷，還是進屋吧。”白無門收拾了碗筷，坐在輪椅上看著我們，“白家村上下不過百人，村中有學堂，村裏人的孩子會走路了以後都會被送過去。但是眼下朝中政策男女成年便要分家，白家村外沒有那麽多的地，每年征收的田稅卻只漲不降，所以才窮的厲害。”
“但如果不上學，就可以多一個勞動力幹活了。”我知道話不能這麽說，但鄢朝雖然一心鼓吹鄢人讀書，一般學府的入學資格卻十分苛刻，不論是紙張還是筆墨都有要求，一些貧寒人家孩子明明也有天賦，卻苦於貧窮無門，連基本的用具都買不起。
去年京南一帶又傳來考官被賄賂的消息，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，卻足以讓讀書人心寒。
“尹公子，若是放棄讀書，自甘平庸，我不會在這裏，白家村或許也會好好存在。”
白無門神色黯然，我知道這時候不該多話，卻還是忍不住問，“白坊主的腿和白家村被滅有關嗎？”
“鄢文帝元年春，鄢文帝特赦殿試，白顏是那時候被太子看中，入了翰林。後來收封禮部侍郎，白家村也因此得了福分。
“鄢文帝三年，宮中秘傳燕王起兵欲謀反，宮中有人暗中勾結，一通調查後鎖定嫌疑人，確定是以禮部尚書為首的高家一系。白顏作為禮部侍郎也被卷入其中。
“但最終事情因證據不足只罰了人草草了事，禮部尚書有人擔保，沒受什麽皮肉之苦，下面的官員卻有因此丟了性命的，也有被免職不再錄用的。白顏被罰了五十大板，行刑時處刑人未得賄賂，失手傷了白顏腰部經脈，白顏因此廢了雙腿。”
沈霜客好歹有幾分良心，替白無門說了當年的經過。
我不知當年經過如何淒慘，只對白無門無比惋惜。白家村如此貧苦，能從這裏考出去又碰上聖上殿試廣納賢才，那是一半的天賦一半的運氣。而這些沒能讓白無門飛黃騰達，反到讓他落得如此田地。還不如……
倒也難怪他自稱無門，若是有門，他又怎麽會淪為如此模樣？
我略略收斂情緒，向白無門告罪。一是因為不該此時讓白無門故地重游，二是因為不該這樣唐突詢問。
白無門沒想到我會道歉，卻又不怎麽意外。或許如他所說我們確實是故交，我沒什麽能耐還可能闖下不少禍端，只能誠懇道歉。
“早點休息吧。”沈霜客看我一再道歉拉了我一把，我有些無奈，竟沒察覺沈霜客什麽時候開始管我管得這麽嚴。
白無門看著面露無奈，難得笑了笑，跟著我們一起進了屋，“尹公子此次出了幻境可要好好鍛煉，強身健體，莫要再被閣主欺負了。”
這絕對是句好建議。
進了屋我照舊稀裏糊塗被擠到床裏面睡，本還想讓沈霜客給白無門留點地方，沈霜客在我脖子後面捏了捏，我便睡了過去。
白無門見尹脈睡著，一改對沈霜客疏遠的態度，語速急促道，“請陛下贖罪，是臣沒有保護好殿下。”
沈霜客護著尹脈的姿勢沒動，垂下的頭更是無意理會白無門。
“太子的幻境紛繁覆雜，雖與現實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，卻無不來自過去。不知在他心中，我們這些故人究竟是何存在？竟然會為之如此痛苦遺憾。”
沈霜客並未回答白無門的疑惑，只是狀似無意道，“一個是雅閣閣主，一個是畫江坊的坊主。尹脈倒是想象力豐富，不過你說為什麽只有入雅閣的人必須要一顆真心？”
當然沈霜客並沒有被挖去自己的心臟。他垂首看著尹脈，被他幾次三番折騰後也不禁有些疲憊。
“陛下雖然是為拖延太子……病情才服用這所謂黃粱一夢的藥，可藥丸並非治病，而是讓人深陷過去不可自拔。臣以為陛下在太子心中一定極為不同，才會如此。”
“那他一而再再而三傷害自己，便是真得想死了？不過朕怎麽記得，要討伐朕的人可是他啊，不好好活著怎麽行？”
“陛下……”
“他視朕不同卻又忘了朕，一面想要殺朕，一面又讓朕在這幻境中成了那唯一的救命稻草。呵，白顏你這曾經的主子可不好侍候啊。”
白無門本是坐在輪椅上，雙腿卻莫名隱隱作痛。他看著端坐塌上的沈霜客，那時時刻刻保持的疏離與其說是掩飾倒不如說是恐懼。
“陛下求您放過太子！”白無門想跪，可他跪不下。他乞哀地看著沈霜客，沈霜客覺得有趣，“你明明早就背叛太子投靠在我名下，怎麽這時候突然為他求情？就因為他失去記憶還要護你求你原諒？朕記得你並不是濫情之人。”
“顏只是覺得陛下不應為太子自殘惱心，太子天性悲憫，又失去記憶，在幻境中被心結蠶食才會這樣，絕不是為了消遣您……陛下？”
沈霜客擡手示意他不必再說，“太醫院試過藥說入服用者幻境之人皆是服用者情深之人，白無門好福氣，前有太子長跪換得性命，後又被下意識處處保護。朕只是心裏不平罷了。”
“陛下。”白無門原本被嚇得一頭冷汗，直到這時候才意識到沈霜客是在試探自己。沈霜客也無意把白無門嚇出好歹，只道，“之前的幻境只有我與尹脈二人，雖然他的世界裏一直有畫江坊存在，我卻並不知曉畫江坊都有些什麽人，更不能一直在他幻境中游離。如今看來若他想，也不是不能將現實中人引入幻境。”
“不，陛下。臣並非是被太子帶進來的，是臣……是太子曾經送給臣了一枚藥，臣才可以與太子同夢。
“臣雖然不知道那種藥太子還送給過誰，但據臣觀察，這藥應當是先皇遺留。”
“朕倒確實聽說過兄長私下煉丹……”沈霜客若有所思道，“那尹脈是何時送你的藥？”
“臣……臣被汙蔑，廢了雙腿幾欲自裁時。”白無門並不想再提自己這等蠢事，沈霜客也對他並不感興趣，只大概知曉了藥的來歷便不再為難白無門。
只是這次出去怕是要再查查那個慌亂時送藥的太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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